那天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,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揉着惺忪睡眼望向黑板,粉笔字迹被昨夜值日生匆忙擦出的白痕还清晰可见。突然,广播里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:"下周三全校大扫除,各班自行安排时间。"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教室里的骚动。
课桌间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讨论声。前桌小林已经把书包里的抹布、扫帚和垃圾袋翻了个底朝天,她转头冲我挤眼睛:"咱们班这次肯定要搞突击检查!"后排传来"嗡嗡"的私语,有人抱怨要擦五楼走廊的玻璃,有人提议把拖把藏在储物柜深处。我蹲在座位上整理课本,突然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积了层薄灰,像给玻璃蒙了层雾。
周三清晨六点半,当其他班级还在晨读时,我们班已经站在教学楼前列队。班主任举着喇叭喊:"今天要重点清理卫生死角!"我摸了摸裤兜里装着玻璃水的塑料瓶,跟着队伍往五楼走廊走。转过拐角时,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,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纸箱,箱底露出半截发黄的作业本,上面的字迹已经晕染成模糊的墨团。
"分工!"班长一声令下,十五个人瞬间分成三组。我和小林负责擦玻璃,另外两人去清理墙角。我踮着脚把抹布拧成半干,刚触到玻璃就发现上面的污渍比想象中顽固。窗框缝隙里嵌着干涸的胶水,窗台积着去年冬天落下的梧桐叶,叶片边缘已经发脆。"用刀片刮!"隔壁组的阿杰扔来把美工刀,我们轮流蹲在窗台前,刀尖刮过叶脉时发出细碎的"咔嚓"声。小林突然惊呼:"快看!"她擦到的玻璃上竟映出十年前毕业照里我们穿着校服的笑脸,照片边缘已经微微泛黄。
清理墙角时,我们遇到了更大的挑战。纸箱里散落着发霉的作业本、破损的教具甚至半盒过期的粉笔。小林用夹子夹起本子时,一张纸片飘落在地,上面是歪歪扭扭的"谢谢老师"几个字。我的手指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,低头看见箱底躺着把生锈的钥匙,钥匙扣上系着褪色的红丝带,应该是某个学生的遗物。
正午的阳光晒得走廊地砖发烫,我们跪在地上擦洗地缝时,小林突然说:"你们知道吗?去年这里还发生过火灾。"所有人动作都顿住了,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,墙根处有块被烧焦的警示牌,焦黑的"小心触电"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我们继续干活,谁都没说话,但手里的抹布都变得格外沉重。
下午五点,当最后一道玻璃反光消失在夕阳里,我们瘫坐在楼梯间。小林掏出手机点开群聊,照片里五楼走廊焕然一新,阳光在瓷砖上跳跃,墙角摆着用纸箱搭成的微型花坛,里面插着用作业本折的纸花。不知谁带的头,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分享今天的见闻:"我擦到张毕业照""发现了个生锈的钥匙""墙缝里有朵野花"......这些零散的片段像散落的珍珠,被暮色串成一条璀璨的项链。
回班的路上,晚风卷着梧桐叶沙沙作响。我摸了摸校服口袋,里面装着从墙角捡回的红丝带,丝带末端还沾着干涸的胶水。经过操场时,看见几个低年级学生正蹲在花坛边,用树枝给新栽的绿植浇水。他们头顶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,像极了十年前我们站在讲台前领奖的剪影。
这场大扫除让我明白,卫生不仅是表面的整洁,更是对时光的温柔擦拭。那些被我们拂去尘埃的玻璃上,映照着无数个晨读的清晨;那些重新分类的废纸箱里,藏着同学们未曾说出口的青春絮语。现在每当我走过教学楼,总会不自觉地抬头看看五楼窗台——那里有我们用纸巾折的千纸鹤,在阳光下轻轻摇晃,像在等待某个未完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