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堂的顶灯在头顶投下细碎的光斑，我攥着写满批注的朗诵稿，听见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。林小雨趴在第一排的座位上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，像只冬眠的松鼠。这是市朗诵比赛决赛现场，而此刻距离我的节目只剩半小时。

三天前接到通知时，林小雨突然变得反常。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在放学后陪我去图书馆，而是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扔就冲出教室。当我追到走廊时，她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，屏幕里是某位获奖选手的朗诵视频。"你确定要参加？"她没抬头，手指在屏幕上划动，"上次你念《少年中国说》时，第三排穿蓝衣服的评委打哈欠了。"

我愣在原地。林小雨总说自己是"朗诵直觉派"，每次听我练习都会在笔记本上记满红色批注，可此刻她竟在劝我放弃。后台的钟表滴答作响，我看见林小雨的校服袖口被攥得发皱，像片被风吹得卷边的枯叶。

"其实我准备了另一种版本。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梧桐叶落进水洼。我这才注意到她书包侧袋露出的深蓝色文件夹，封面上用荧光笔写着《光的赞歌》。那天之后，我们每天放学都去空教室加练，她把手机支架支在讲台上，用录屏功能反复分析我的停顿和重音。

决赛当天，林小雨的座位空着。我站在候场区时，听见评委老师低声议论："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，上次海选忘词了还硬撑，这次能进决赛真是奇迹。"我的掌心渗出冷汗，想起林小雨昨天在更衣室说的话："评委喜欢有故事的朗诵者，就像你上次说到'铁肩担道义'时，眼睛里有光在跳动。"

聚光灯亮起的瞬间，我看见观众席第三排空着。礼堂穹顶的壁画上，持灯的天使正在微笑。当念到"让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吧"时，我听见后排传来清脆的掌声。那是林小雨——她不知何时又坐在了座位上，笔记本摊开在膝头，右手在虚空中比划着节奏。

赛后我们坐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，她掏出那本蓝色文件夹。扉页贴着我的朗诵视频截图，下面密密麻麻记着："3月12日，第三排评委皱眉；3月15日，你念'河出伏流'时手在抖；3月20日，发现你在后台对着镜子练微笑......"最末一页夹着张便签，是她在空教室加练时，用手机录下的我念《光的赞歌》的片段。

暮色漫过林小雨的睫毛，她忽然说："其实那天劝你放弃，是怕你承受压力。"我望着她校服袖口上浅浅的压痕，想起她总把冰镇汽水递给我时，自己掌心会沾上水珠。"但后来发现，你每次忘词都像在即兴创作。"她翻开笔记本，某页贴着我的朗诵稿复印件，用荧光笔圈出"让未来站在我们的肩头"那句话，旁边写着："这句该在最后，像星辰般坠落。"

梧桐叶在晚风里沙沙作响，我忽然明白那些"假装睡觉"的午后，是她用沉默为我织就的网。原来真正的鼓掌，不是看台上的雷鸣掌声，而是有人在你跌倒时悄悄捡起散落的星光，在你开口前，早已把整个宇宙的回声都调成了适合你的频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