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我踩着松软的落叶往公园里走。穿过挂着露珠的蔷薇花墙,迎面撞见几位晨练的老人,他们手持太极扇在鹅卵石小径上缓慢移动,扇面上的金粉被晨光映得忽明忽暗。石砌的拱门后豁然开朗,十几个花坛错落分布,最中央的紫藤花架垂落着淡紫色的瀑布,蜜蜂在花穗间穿梭时抖落的蜜粉,正落在穿汉服拍照的少女肩头。
沿着青砖步道往东走,忽听得"哗啦"一声水响。抬眼望去,三米宽的镜面湖正被晨练者惊动,几尾红鲤跃出水面,在阳光里划出银亮的弧线。湖心小岛上种着两棵百年银杏,此刻正抖落满身昨夜的雨珠。穿运动服的年轻人划着木桨从桥洞经过,惊起的水花沾湿了岸边垂钓老者的草帽。对岸的儿童乐园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,滑梯旁几个穿背带裤的孩子正追着泡泡跑,彩色塑料球滚进草丛时,惊飞了正在啄食的灰喜鹊。
正午的太阳把湖面烤成金箔,我躲进紫藤花架下的长椅歇脚。花架上挂满褪色的风铃,每阵穿堂风都摇出细碎的叮咚声。斜对面石桌上,穿格子衫的上班族用保温杯泡着枸杞茶,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格外清晰。忽然有片银杏叶飘落在我的笔记本上,叶脉里还凝着未干的露水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种颜色。
午后阳光最烈时,我沿着林荫道往西逛。道旁梧桐树将枝叶织成天然的绿伞,树根处堆积着前日台风扫过的梧桐果。几位穿旗袍的阿姨在凉亭里打毛线,银针翻飞间织出细密的菱形花纹。她们脚边的搪瓷缸里泡着茉莉花茶,热气在玻璃窗上晕开朦胧的光圈。凉亭西角的石桌旁,穿校服的中学生正在分食冰镇西瓜,清脆的"咔嚓"声与蝉鸣交织成夏日的交响。
傍晚时分,我坐在观鸟亭的木制栏杆前。夕阳把湖面染成琥珀色,远处的游船剪影渐渐模糊。亭子东南角的紫藤花架下,穿红舞鞋的姑娘正在练芭蕾,绷直的脚尖在青砖地上踩出细小的裂痕。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与花架投下的阴影缠绕在一起。忽然有只白鹭掠过湖面,翅尖在暮色中划出雪白的弧线,惊醒了正在啄食的八哥,它扑棱棱飞起时抖落的羽毛,轻轻落在我的笔记本边缘。
暮色渐浓时,我看见公园北门的路灯次第亮起。穿运动鞋的年轻人扛着登山杖走过林荫道,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,与梧桐树的影子重叠成流动的画卷。花坛边的长椅上,老夫妇正在分享一盒绿豆糕,老先生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摩挲着老伴的手背。他们的影子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,与紫藤花架的影子交织成温暖的网格。
华灯初上时,我站在公园东门的入口处回望。霓虹灯牌在夜色中明明灭灭,"城市绿洲"四个字被勾勒出银边。穿汉服的少女们提着灯笼走过石板路,流苏在夜风里轻轻摇晃。儿童乐园的秋千架上,最后几个晚归的孩子正荡得 highest,金属链条的碰撞声惊起一群夜鹭。我转身走向地铁站,身后公园的轮廓渐渐模糊,唯有路灯在夜色中连成星河般的亮线。
归途中经过便利店,玻璃窗映出我沾着银杏叶的衣角。忽然想起清晨遇见的太极扇,此刻大概仍在某个长椅上缓缓旋转,扇面上流转的金粉,是否也映着今夜的月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