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厨房里飘着淡淡的葱花香，我蹲在门框边数着瓷砖缝里的蚂蚁，阳光穿过纱窗在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。妈妈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在案板前揉面，面粉簌簌落在她的肩头，像落了一场细雪。她突然直起腰，沾着面粉的手背在围裙上蹭了蹭，露出眼角的笑纹："今天要教小满包饺子吗？"

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妈妈的笑容能像春日的溪流，无声地漫过心底的褶皱。那时我刚上初中，数学月考卷上鲜红的"68"分刺得我眼眶发酸。我攥着试卷躲进房间，听见钥匙转动声在门外轻轻叩响。"小满，"妈妈端着温热的牛奶进来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，"你看这个圆，它转一圈能画多少个圆？"她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个毛线团，毛线在指尖翻飞成圆环，"数学就像这团线，绕来绕去总能找到头。"

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遥远，我望着妈妈布满老茧的指节在草稿纸上画圆，忽然想起她年轻时在纺织厂当女工的模样。那些年她总说经线纬线要交错才能织出好布，此刻她正用同样的道理教我解几何题。当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在墙上，我终于在草稿纸上画出了那个困扰我三天的圆。

初二那年冬天特别冷，流感像传染病一样在班里蔓延。我发着高烧蜷缩在被窝里，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妈妈裹着羽绒服站在门边，鼻尖冻得通红，怀里抱着熬好的小米粥。"趁热喝，我加了板蓝根。"她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，转身时我瞥见她手背上结着暗红的血痂——那是昨天熬药时蒸汽烫伤的。

深夜我被咳嗽惊醒，发现妈妈蜷在客厅的沙发椅上睡着了。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，照着她凌乱的发丝和微微抽动的嘴角。她手里还攥着体温计，塑料外壳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。那一刻我突然读懂了她眼角的笑纹，那不是简单的快乐，而是穿越风雪也要把温暖送到你手心的笃定。

最难忘的是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。我抱着摔碎的玻璃杯躲在厨房角落，看着碎片在妈妈手中化作整齐的堆。她弯腰捡拾时，我看见她后颈新添的银丝在雨光里泛着微芒。"你看，"她把碎片摆成花朵的形状，"每片碎玻璃都是完整的。"那晚她教我用糖霜修补花瓶，说破碎的东西也能长出新的纹路。

高考前夜，我在书桌前背到凌晨三点。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，我披着睡衣去查看，发现妈妈正在切水果。月光透过纱窗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，她哼着走调的老歌，把切好的芒果摆成笑脸的形状。"天亮前记得吃，"她把果盘放在我手边，"像小时候那样，用勺子挖着吃。"

成绩公布那天，我攥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冲进厨房。妈妈正在煮红糖姜茶，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片。"慢点喝，烫。"她笑着把茶杯推到我面前，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。我忽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，就像这些年她眼角的笑纹，随着岁月层层叠叠地生长。

如今每当我煮咖啡，总会想起妈妈切芒果的侧影。她把生活里细碎的温暖都揉进掌心的纹路，像春风化雨，无声浸润着时光。那些笑容不是简单的快乐，而是穿越岁月长河依然滚烫的守护，是即使世界再纷扰，依然能在你掌心种下春天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