葡萄藤的叶子在晨光里沙沙作响，像无数只绿色的小手掌在空中挥舞。我蹲在葡萄架下，看着那些藏在叶子中间的小绿珠子，突然想起去年夏天爷爷带我来这里的故事。

爷爷说葡萄藤是会变魔术的。春天的时候，细长的藤蔓像绿色的丝带缠绕在竹竿上，叶子刚冒出嫩芽，像婴儿蜷缩的小拳头。我每天放学都要绕到葡萄架这儿，看那些叶子慢慢舒展成手掌大的圆片。爷爷会摘下最胖乎乎的叶子，用竹签在叶脉上画笑脸，说这是给葡萄宝宝盖的小被子。

到了五月，葡萄串开始冒头了。起初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青珠，像星星落在叶子上。爷爷教我辨认葡萄的年龄：刚结出的叫"婴孩葡萄"，皮薄得能透光；长到鸡蛋大的叫"少年葡萄"，表皮泛着青玉般的光泽；而能填满整个手掌的"老成葡萄"，表皮会变成半透明的淡紫色。有天我偷偷摘了串最小的婴孩葡萄，发现它们挤挤挨挨地藏在叶子底下，像一群害羞的绿珍珠。

七月的雨来得最突然。那天上午葡萄还是碧绿的，傍晚突然下起太阳雨。雨点砸在葡萄叶上噼啪作响，我看见叶子边缘的葡萄被雨点敲得直摇晃。爷爷撑着油纸伞跑过来，把我的小黄伞塞进我手里："快把葡萄都盖住！"我们手忙脚乱地给每串葡萄套上叶子，像给婴儿盖被子的动作。第二天雨停了，发现被雨打过的葡萄反而更水灵，表皮泛着柔和的蓝绿色，像沾了层薄薄的晨雾。

八月是葡萄最热闹的时节。早晨的露水还没干，葡萄就悄悄换上了新衣裳：有的变成紫水晶般的深紫色，像夜空坠落的宝石；有的像红玛瑙般透着亮光；还有的混着青黄两色，像打翻的颜料盘。最神奇的是爷爷发现的"彩虹葡萄"，同一串里青黄紫红层层叠叠，像把整片晚霞都收进了葡萄架下。

我们家的葡萄架下总摆着竹藤椅。爷爷切葡萄时，刀刃会发出"唰唰"的脆响，葡萄汁溅在围裙上像星星点点的红梅。我特别爱吃带籽的葡萄，把籽含在嘴里慢慢嚼，能尝到葡萄核里特有的清甜。有次我吃得太急，葡萄籽卡在牙缝里，爷爷教我用葡萄叶卷成小漏斗，像考古学家清理文物那样耐心地掏出来。

葡萄藤的秋天别有风味。把熟透的葡萄串风干成葡萄干，需要整整半个月。爷爷会选最饱满的紫葡萄，用竹竿串成圆圈挂在檐下。风一吹，葡萄干在阳光下翻滚，像无数颗会跳舞的琥珀。去年我学会用晒干的葡萄皮做染料，把布条浸在紫葡萄皮水里，第二天就变成淡紫色的头巾，和同学们在操场上一戴，整个春天都飘着葡萄香。

现在葡萄藤又抽出新芽了。爷爷说葡萄藤能活一百年，每年都会长出新的枝条，就像时间在藤蔓上刻下的年轮。我每天都要来浇水，看那些嫩绿的小芽在晨露里轻轻摇晃。或许等我长大了，葡萄藤就会变成真正的老人，用它的藤蔓编织出更长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