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窗外的梧桐树又抽新芽了。我望着玻璃上自己映出的影子,忽然发现那个总缩在教室后排的怯生生的女孩,已经能从容地站在讲台上主持班长了。三年前刚入学时,我连举手发言都会紧张到手指发抖,如今却能对着三十多双眼睛讲解数学题。这中间的蜕变,像春蚕吐丝般细密绵长,又像竹笋拔节般充满顿悟。
初二那年期中考试,我的数学试卷上赫然写着"58分"。红笔勾勒的分数像两把利剑刺进眼睛,我攥着试卷冲进办公室,却看见班主任正在给清洁工王阿姨讲解方程式。"王阿姨每天擦六层楼的玻璃,她擦完一层就画个对勾,这不就是最简单的递推公式吗?"她布满老茧的手指着窗外,"你看那棵梧桐树,每年春天都要掉光叶子才能长新芽。"那天我才知道,王阿姨是退休的数学老师,每天提前两小时来学校打扫卫生。她教我用扫帚在地面画坐标系,把落叶的飘落轨迹变成抛物线函数。当我在期末考卷上写下第一个完整的二次函数图像时,窗外的梧桐新叶正轻轻摇晃着。
真正让我破茧的,是那次校运会的接力赛。作为最后一棒,我在百米终点线前摔破了膝盖,却听见看台上传来整齐的喊声:"三班必胜!"回头望去,是全班同学用课本拼成的"加油"二字。那天我躺在医务室,看着窗外运动场上飞驰的身影,突然明白成长不是独自攀登的旅程。就像去年冬天,我陪骨折的班长在教室后墙挂起"班级树洞",让每个同学匿名写下烦恼,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春风里化作纸飞机,载着我们的心事飞向操场。
最深刻的领悟来自母亲送我的那本《时间之书》。她总在清晨五点起床做早餐,蒸汽氤氲中翻动书页,把"春生夏长"四个字描在玻璃锅盖内侧。去年暑假,我跟着她去菜市场摆摊卖冰粉。当晨光染红梧桐叶尖时,我们已用竹签串起三百串玫瑰冰块。卖完最后一杯时,母亲突然指着天际:"你看那朵火烧云,像不像你去年画的那幅《星月夜》?"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,让我想起《时间之书》里的话:"春去秋来,草木枯荣,但种子永远在泥土里等待破土。"
此刻站在毕业典礼的舞台上,我望着台下坐得笔直的老师和家长,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躲在阴影里的自己。成长就像梧桐树年轮里的故事,每一圈都刻着风雨与阳光。我们曾因考试失利而哭泣,也因同伴鼓励而振作;在迷惘时听见落叶的私语,在挫折中看见星光指引。那些被泪水浸湿的试卷,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校服,最终都化作滋养生命的养分。
风穿过礼堂的穹顶,带来远处操场的蝉鸣。我知道,当梧桐叶再次飘落时,新的故事又将开始。但此刻的阳光正温柔地抚过每个人的脸庞,就像三年前那个春日里,王阿姨教我观察叶脉时说的:"每片叶子都是大地的诗行,而你们,终将成为自己的诗人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