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下午，妈妈买回一袋绿豆，说要教我种豆芽。我蹲在厨房瓷砖上，看着玻璃罐里浸泡的绿豆，突然对生命萌发出奇异的期待。这些灰褐色的豆子像沉睡的婴儿，在清水里舒展身体，让我想起生物课上学过的种子萌发过程。

第一周是等待的黄金期。我每天清晨都会检查绿豆的状态，用镊子轻轻拨开浮起的豆子。浸泡过的绿豆吸饱水分，膨胀成圆润的绿宝石，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妈妈教我消毒时，我学着她用沸水烫洗豆子，看着豆皮上的绒毛在热水中微微颤动，仿佛在卸下防护服。消毒后的绿豆要铺在湿润的纱布上，我特意用棉签蘸水均匀喷洒，生怕哪个豆子渴着。那几天我总在窗边徘徊，看阳光穿过纱窗，在洒满绿豆的搪瓷盆上织出细碎的光斑。

第七天清晨，奇迹发生了。三颗绿豆顶开豆皮，嫩黄的芽尖像婴儿的睫毛般颤动。我激动得差点打翻水盆，赶紧用手机拍下这历史性时刻。此后每天清晨六点，我都会准时观察，记录豆芽的身高。它们先是抽出半透明的细茎，接着茎秆变得白胖，顶端钻出两片豆瓣似的豆瓣。最神奇的是某个清晨，我发现豆瓣边缘泛起锯齿状缺口，像小猫啃过的饼干，后来才知道这是豆瓣展开的前兆。

第二周进入疯狂生长期。豆芽已经长到五厘米，茎秆变得像银丝般纤细却坚韧。我每天用喷雾器给它们补水，发现清晨五点喷雾效果最佳，水珠会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。妈妈说豆芽需要黑暗环境，所以我给玻璃罐蒙上黑色塑料袋。某天深夜，我蹑手蹑脚溜进厨房，发现塑料袋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，像星星落进了夜幕。这个发现让我对植物有了新的理解——原来它们也在深夜悄悄生长。

第十五天清晨，我掀开黑塑料袋时，二十多根豆芽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般笔直挺立。最长的豆芽足有十五厘米，豆瓣已经完全展开，叶脉清晰可见。我捧着玻璃罐，看阳光穿透豆芽的茎秆，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，突然想起生物课本上的"向光性"原理。妈妈教我把豆芽剪成三段，用盐水浸泡消毒，然后焯水凉拌。焯水时滚水里的豆芽像跳动的银鱼，妈妈说这时的豆芽最脆嫩，拌上蒜末和香油，能吃出春天的味道。

当第一口凉拌豆芽滑入嘴中时，我忽然明白生命成长的真谛。那些在黑暗中默默积蓄力量的日子，那些被忽视的湿度与温度变化，那些凌晨四点的观察记录，都在这一刻化作舌尖上的清甜。现在我的窗台上摆着新的绿豆罐，每当阳光斜照进来，我就会想起那些在黑暗中破壳而出的生命，想起它们教会我的关于等待与坚持的智慧。或许成长就像种豆芽，需要耐心守护，更需要学会在黑暗中听见破土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