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的暴雨把整座小镇浇成墨色。我站在老宅斑驳的朱漆大门前,雨水顺着青石台阶蜿蜒而下,在门槛处汇成细小的溪流。门框上褪色的"福"字缺了一角,像张开的血盆大口。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这房子闹鬼,可我分明记得十二年前搬进来时,父亲还在院子里种了棵枇杷树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铜锁,霉味裹着湿气扑面而来。二楼走廊的霉斑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青绿色,墙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抓痕。我蹲下身擦拭墙角的蛛网,突然摸到块凸起的木块。撬开腐朽的木板,暗格里躺着本泛黄的相册,照片里父亲穿着中山装站在枇杷树下,背后却空无一人。
雨声渐歇时,我摸黑爬上阁楼。霉湿的草垫上摆着张褪色的奖状,墨迹在"全市作文比赛冠军"的字样下晕染成团。月光透过破窗斜斜切进来,照见奖状背面用红笔潦草写着:"1998.7.15,今天妈妈走了。"我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,低头发现奖状背面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,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里嵌着暗褐色的碎屑。
子夜时分,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我举着手电筒冲上楼梯,却看见父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站在月光里。他枯瘦的手指正指向我身后,我转身瞬间,墙上的霉斑突然扭曲成一张扭曲的人脸。惊恐中我撞翻摇椅,惊醒的瞬间发现铜制台灯亮着,父亲站在窗边朝我微笑,可窗户外除了雨帘什么都没有。
暴雨停歇的清晨,我在枯井旁发现块刻着"林永华"的墓碑。井底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,潜水时看见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,都是"对不起"三个字。当我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井底,突然照出张苍白的脸——父亲的遗照上,他身后的枇杷树竟长出了新的枝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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