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教室的玻璃窗上，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正低头整理书包，后桌的陈浩突然戳了戳我的肩膀："老规矩，数学测验后输的人要打屁股。"

这已经是第三次打赌了。自从上个月我们因为篮球赛输给三班后，就约定每次考试都赌输赢。陈浩总爱把赌约写在草稿纸上，用红笔圈出"打屁股"三个字，像在宣告某种仪式。这次数学测验他故意划掉最后一道大题，草稿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："最后两题全错，罚抄《出师表》十遍。"

我盯着试卷上鲜红的"62分"，喉咙发紧。陈浩的椅子"哐当"撞在桌角，他跳起来拍着胸脯："这次我肯定赢！"他的校服领子被冷汗浸得发白，手指关节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白。我抓起书包就往外跑，却被班主任叫住。

"李明，你家长电话。"班主任递来一张纸条。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里像绷紧的弦："老师说你连续三次打赌输掉，学校要通报批评。"我攥着电话的手指节发麻，陈浩刚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："输的人要打屁股。"

傍晚的操场空无一人，我站在双杠旁等陈浩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道即将断裂的弦。他喘着粗气跑过来，校服裤兜露出半截草稿纸，上面赫然是那张写着赌约的纸。"最后两题你都会做吧？"他眼睛发亮，"我故意划掉题目，结果你全做对了！"

我盯着他发红的耳尖，突然想起上周他偷偷把退学申请书藏在书包夹层的事。那天他躲在教学楼后巷，把脸埋在臂弯里抽泣，说父亲又因为工程款纠纷去外省躲债了。而此刻他正用草稿纸卷成筒，朝我吹气，像小时候捉迷藏时那样恶作剧。

"这次你赢了。"我转身走向教学楼，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陈浩追上来时，我故意把书包里的《出师表》摔在地上。纸页散落一地，他弯腰去捡的瞬间，我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双杠上。他惊慌的眼神与上周躲在墙角时重叠，夕阳把他的影子切割成碎片。

"别打我。"他的声音细得像风中的草叶。我突然意识到，这个总爱在赌约里写"打屁股"的男孩，其实害怕的从来不是惩罚，而是被看见脆弱。那些赌约像面镜子，照出我们都在用夸张的方式逃避真实的心事。

第二天清晨，我在课桌里发现张字条："《出师表》已经抄完，今天数学课讲解概率题。"字迹被水渍晕染，但最后几个字清晰可见。陈浩在讲台上解题时，我看见他校服后背有道浅浅的疤痕，像片未愈的伤口。

放学后他塞给我个纸袋，里面是烤得焦黄的饼干。"你妈妈送来的，她说你最近瘦了。"他挠着头傻笑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这次却不再是赌约的阴影。我们坐在双杠上分吃饼干，远处操场上飘来不知谁带的《出师表》诵读声，像首未完的叙事诗。

那天之后，我们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打赌。他教我解几何题，我帮他补习古文。当他在月考卷上写下" win"时，我们约定把赌约改成"输的人要教对方一首诗"。现在每当下雨的傍晚，我们都会在空教室里点起蜡烛，用红笔在草稿纸上写赌约，就像小时候在沙滩上画沙堡那样认真。

上周整理旧物时，我在书包夹层发现那张被揉皱的草稿纸。陈浩用铅笔在背面画了只打伞的小狗，旁边写着："其实每次赌约，我都想让你赢。"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我忽然明白，那些看似荒诞的赌约里，藏着少年们笨拙却真挚的守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