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,我在整理书包时触到那本磨破封皮的《飞鸟集》。扉页上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还清晰可见:"给总在图书馆角落看书的女孩"。指尖抚过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,三月的雨丝忽然穿透玻璃窗,打湿了记忆里那个潮湿的午后。
那是高一开学第三周,我抱着新课本穿过紫藤花廊时,正撞见林小满蹲在图书馆台阶上。她校服裙摆沾着草屑,膝盖上压着本泛黄的《小王子》,书页间露出半截铅笔——正是我昨天在旧书市淘到的同款。阳光穿过她发梢的瞬间,我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,像极了《小王子》里沙漠中的星星。
"同学,你的书..."她慌乱中把书塞进我怀里,指尖触到我的手腕时触电般缩回。我低头看见她掌心攥着半片银杏叶,叶脉里还凝着晨露。那天我们约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,她用铅笔在借阅卡背面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狐狸,说这是她养了三年的宠物。后来我才知道,她父亲在建筑工地摔伤后,她每天都会去工地送饭,书包里永远装着创可贴和润喉糖。
深秋的黄昏,我撞见她蹲在工地围挡旁给流浪猫喂食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和三年前图书馆台阶上的剪影重叠。"要回家了吗?"她没抬头,递给我半块桂花糕。那天我们聊到暮色吞没最后一线天光,她说父亲在复健中心学会了用左手写字,工地上新来的包工头总爱给她送水果。
毕业典礼那天,我在储物柜发现她留下的纸条:"等凤凰花开满整个校道,我就回来接你去看敦煌的星空。"我攥着纸条站在走廊尽头,看着晚风卷起她留在图书馆的银杏叶标本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。转身时,她正把新买的《飞鸟集》塞进我怀里,封皮上同样的铅笔字在夕阳里泛着暖光。
此刻雨停了,爬山虎在玻璃窗上投下斑驳的绿影。林小满把热奶茶放在我课桌上,杯壁还凝着细密的水珠。"父亲说等我的画展开馆,要带我去看撒哈拉的月亮。"她翻开画册,最新那页是敦煌莫高窟的星空,角落里画着只举着《飞鸟集》的小狐狸。我们相视而笑,窗外紫藤花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摇晃,恍惚间又见三年前那个沾着草屑的雨天。
指尖摩挲着书页间新夹的银杏叶,脉络里还沾着大西北的风沙。原来有些相遇像候鸟迁徙,看似分离的轨迹,最终都会在某个季节重逢。